在非洲生活和工作,说实话,常常失望又沮丧,经济、政治或社会发展总是进展缓慢。所以每看到一些成果,会让人格外惊喜。就像几内亚的咖啡,在微微苦味中,藏着让人意外的甘甜味。
之前一直想去东南方Ziama咖啡产区,但碍于伊波拉病毒威胁,迟迟无法成行。等疫情结束,终于找到机会,千里迢迢下乡拜访。说千里迢迢,一点也不夸张,从首都开车过去,一路不停也得花上十五个小时。这还没到呢,我跟咖啡合作社工作人员,先约在邻近小城见面,再由他带路去咖啡园。合作社很体贴,特别安排了可马拉先生的园地,离小城只有八公里的路。
八公里?那是我这辈子走过最差的路,泥土加石头,而且还大坑大洞,怎么都避不掉。坐在车里除了系着安全带,还得紧紧抓着车门把,免得撞到车顶、车窗。颠了半个多小时,总算到了,一下车,我花了点时间才让摇晃的脑袋和身体,平静下来。
可马拉先生有五公顷的咖啡园,是合作社里少数几位”大咖”。在Ziama产区,大部分咖啡农都只有一公顷农地而已。因为园地大,可马拉先生甚至有专属育苗区,自己培育树苗,省下了跟合作社买幼苗的费用。
他先带我参观咖啡园,采收季节结束,豆子也晒干、去壳了,一袋袋整齐地放在储藏室里,破旧木门还用大锁牢牢地锁着。可马拉先生说,豆子就是钱,日常开销、年幼孩子的学费、家族的婚丧喜庆,全靠这些豆子来支付。在乡下,没人把钱存在银行,太麻烦又不放心。
细聊后,可马拉先生才说,咖啡园其实是爸爸的,在法国殖民时期就有了。可惜几内亚独立后,当时政府瞧不起这些金黄小豆子,管理得一踏糊涂。没多久,原本是非洲咖啡大国的几内亚,产量和品质一落千丈,很多咖啡农只好改种经济价值高的棕榈树来谋生。
可马拉先生年轻时,五公顷的咖啡树根本养活不了全家,爸爸只好慢慢砍掉,改种稻米、香蕉、蔬菜,就算卖不了,至少饿不死。不想跟爸爸一样,被咖啡拖累,可马拉先生干脆穿过边境,跑去南边的赖比瑞亚做小生意。
卖了二十年的杂货,直到爸爸过世,可马拉先生才带着老婆孩子,不情愿地回到故乡,接下破落、荒芜的农地。在Ziama咖啡产区,这种硬着头皮、半路出家的咖啡小农很多,他们不知道几内亚咖啡豆的独特性和经济价值,只能随便种种,再贱价卖出。
很幸运地,可马拉先生接手咖啡园没多久,在几内亚和欧洲农业专家协助下,先成立了合作社,给单打独斗的小农们技术支援。为了让农地永续经营,合作社推广林业与农业混合种植的方法,让天然的树木和咖啡树交互生长,在不用农药、不洒化学肥料前提下,慢慢种出极品的罗布斯塔咖啡豆。
新方法得花时间照顾,还得定时除草、清理农地,可马拉先生花了十年时间,才慢慢把咖啡园恢复。当我们在幼苗区阴凉树下聊天时,可马拉先生边回答问题,两手停不下,一直弯腰清除落叶、杂草,还把长歪的幼苗重新扶正。
问起对未来的想法,他张嘴傻笑,说日子还过得去,可以送孩子上学,不用再为三餐烦恼。合作社工作人员特别跟我说,在可马拉爸爸那个年代,乡下市场交易时,一千公斤咖啡豆顶多卖个一、两百块美金。现在呢,豆子价格稳定成长,三年前,几内亚咖啡获得非洲产地认证资格后,去年卖到法国的精选豆子,一吨价格已经超过两千块美金。
那天离开咖啡园前,我特别拿了几颗生豆子当纪念品。这不仅仅是几内亚咖啡小农的努力成果,也是未来非洲的希望之豆。
来源:苹果即时 作者:冯淑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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冯淑华,爱文字、爱烹饪,就是不爱流浪的淑华,却成了游牧民族! 铭传大传系毕业后,在电视圈和唱片界工作了将近十年。因缘际会去了柬埔寨当了三年义工,在那里认识了她的“法国人”,一个专门在落后地区,替人们找水源的农业工程师。 十几年下来,淑华已经走过、看过、住过了五个国家:东南亚的柬埔寨、北非的摩洛哥和突尼西亚、中非的喀麦隆和南美的玻利维亚。 淑华目前定居西非的几内亚,也是2014年引起全世界恐慌的伊波拉疫情爆发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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