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依香回到她的音乐小屋,继续安全舒适没有起伏的日子。虽然心跳低,但并不是真的有什么不舒服,只是容易累,偶尔晕眩,反正她常在家,累了就休息,想睡就睡。今天她照样捧着耶加雪菲坐在大红蛋椅上,看着距离之外的海,一切看似没改变,但那份舒服感,已经有点不一样了。她脑袋里,似乎不那么干净,有个声音像蚊子一样,不时叮她一下,“叮!没有事可以让妳兴奋!叮!没有事可以让妳兴奋!叮……”
这扰人的叮叮声,让她坐立难安。她心里有份自觉知道这无关心跳。以前她很容易感动,对音乐、艺术、旅行,甚至对宗教哲学,都很容易感动。但近年来,她似乎把感动用完了。她在书局愈来愈难找到心动的书。旅行呢?她已经没有冲动了。冲动?没错。她已经过了会冲动的年纪。以前她一冲动就出国,一冲动就去追求一个男人,一冲动就搬来边城。现在呢?她连买本书的欲望都没有。不知道有多久,她没有摊在地上反覆聆听一首音乐一整夜了。没错,她知道自己很久没有感动了。她每天看着海心里明白,看海的人会不会感动?不是海的问题,是人的问题。为何她不再心动?难道她失去了感受力?她的心跳是因为这样才变得无力吗?对一个创作者来说,失去感动的能力,也许才是她最害怕的。
她知道自己的个性无法在外面生存,她永远是受伤的那一个。从很年轻她就知道要避开,在可能的范围内让事情以最简单的方式存在,这是她保护自己的方法。当然这也是因为她受过伤。她的单纯曾经被人类无止尽的欲望踩在地上过。她知道那太痛苦,用了很多年疗伤,发誓绝不让自己再承受第二次。而她做到了,十年来平安无事,日子安稳的过着,这就够了。
她喜欢边城就是因为海。她曾经在海里乘风破浪,在海上冲浪,放肆地把脚悬浮在大海里,那种无可言喻的宽阔与自在,对她来说已经是永恒而难以再现的体验。她想念海洋的味道,那种咸咸黏黏地感受,在她心里才是男人的味道,才是让她心动的味道。然而无情的白斑症,让她再也回不去那里。但她并不后悔去冲浪,冲到把身体弄坏。就像她也不后悔,主动向喜欢的男人表白一样。跟胡天岚一样,她也有疯狂的基因,一旦投入她比谁都认真。问题是:什么事值得她再度变得疯狂?也许心跳不是问题。问题是:什么事能让她再度感受到生命脉动的喜悦?否则,这样安安稳稳的日子才是上策!她拿起脉搏器套在食指,一分钟后显示着:五十六。她心想:只要心跳没有停止,她都可以继续这样活下去。
就在她得此结论时,她收到了一封让她心跳停止的电子邮件!
程依香拿起手机狂打!“给我接钟少蔓!”
钟少蔓很久后才来接,“小姐,我在开会。”。
“我的合约为什么没再续?”程依香忍着气问。
“妳自己清楚。”
“妳给我说清楚!”程依香抓狂了。
钟少蔓吸了一口气,“从去年六月到今年六月,妳卖出几首曲子?不记得了?还是妳忘了算?让我提醒妳,一首都没有。小姐,一首都没有!”
“那是你们听不懂!”
“我们听不懂,就不会有人听得懂了。过不了我们,妳就留着自己听!”
“妳们这些品味低俗的商人,只会害消费者永远只有烂音乐可以选!”
“哼!这个市场上,卖不出去就是卖不出去,跟品味无关。”
“妳怎么可以这样对我!”程依香突然低声哀鸣。
钟少蔓态度放柔,“我已经很努力帮妳撑一阵子了,上头有人盯妳很久了。”
“……”程依香无言。
钟少蔓无奈地说:“我也警告过妳的,妳就是听不进去…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妳应该知道现在很多人在等妳的位子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妳休息一阵子吧,去旅行,换个心情……”
“不要!”程依香紧锁眉头,她不能失去音乐,音乐是她的朋友、情人,甚至是她唯一的亲人。最重要的是,那是她唯一的收入来源。
钟少蔓也很为难,“目前真的没有适合妳的。”
“我什么都能写!”程依香争取着。
“没有空缺啊!”
“一定有!”
钟少蔓生气地说:“好吧!只剩妳打断我正在评选的这个比赛。妳要吗?”
“比赛?妳怎么没跟我说。”
“因为不是妳的风格啊。”
“什么样的曲子?”
钟少蔓解释道:“情歌、流行歌、要歌词,百分之三百不是妳的菜。”
程依香不服气地说:“妳怎么知道我不会改变?”
“小姐,妳的特色就是从不改变啊。”
程依香深呼吸一口气,“拜托,给我机会。”
钟少蔓带着气说:“妳办不到只会拖累我!妳需要的是休息一阵子。”
“我办得到!”
钟少蔓换成肯求的口气:“小姐,妳不要害我。”
“什么时候公布?”程依香变冷静了。
钟少蔓叹口气,她很了解程依香的脾气,她一倔起来,“三天后。”
“情歌,要歌词,对吧?”
“妳不要……”
程依香挂了电话!一分钟后,脉搏器无辜地躺在地上显示着:七十。
作者:彭可欣 版权:本文由作者彭可欣授权kaweh.net刊发,转载请注明出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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