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校长！校长！”

那天我应邀参与亲职教育讲座，会后一名家长跑来问候我，说他的孩子曾是我的学生，国中时期与他冲突不断，但后来慢慢改变。“虽然不是很优秀，可是踏实地工作、生活，对我们也很孝顺。”

我恭喜他，他谦虚说都是老师们改变了他，然后又说：“我儿子好像让您请他喝过一杯咖啡后就变了，常说忘不了那杯咖啡。”

这么一说，我想起来了。那年，他的儿子总是苦着一张脸，说是国三的压力也不像，那张小脸上除了生活的烦恼，好似还有不满与愤恨。

某天，他在教室里情绪失控，我正好巡堂经过，便将他带到办公室。见他的脸涨红、眼睛忍着泪，我放下一盒面纸，“这里给你休息，想哭就哭吧！没人会看到的。”说完便离开。

约莫一刻钟后，我再回到办公室，他两眼红肿，但情绪似乎较平顺。我从咖啡机按了杯黑咖啡给他，“眼睛红红的先不要回教室。”他点点头，轻声说了句谢谢，拿起咖啡喝了一口，脱口而出：“好苦！”

我把糖和牛奶递给他：“别人递给你的大都是苦咖啡，你想要多香多甜，得自己加，懂吗？”

他似乎听懂我的言外之意，愣了一下，开始自己加糖加牛奶，然后对我说起家人因他是长子，对他有过多要求与期待，日子苦不堪言。

我没给他多少意见，只谈到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其苦处，这些苦别人无法帮我们化解，唯有靠自己去面对并设法改变。

我们从咖啡谈到人生，从苦涩谈到如何化为香甜，我知道孩子听懂了。

“校长，您在咖啡里加了什么？”家长问。

我哈哈一笑：“我没加唷！是他自己加的。”

来源：联合报 撰稿：李枝桃